《华尔街日报》揭露，中国拼多多“格外坚决”执行竞业协议

4月1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发表了一篇关于电商公司拼尊龙凯时app平台官网多多的报道，称多名员工被拼多多处以竞业限制处罚。以下为《华尔街日报》报道全文翻译（文末附链接）：

对于中国科技工作者来说，拼多多的工作岗位非常抢手。该公司是阿里巴巴的竞争对手，也是Temu的母公司，其薪酬相对优厚，在那里工作能提升履历。但对一些员工来说，麻烦出现在离职之后。

律师们说，竞业限制协议在中国被越来越多地用来针对普通员工，而在美国，这一工具的使用却在减少。前员工和法院数据表明，拼多多“格外坚决”地执行了此类协议，目的是阻止潜在竞争对手。

拼多多的竞争热情推动其迅速崛起——这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市值为1540亿美元，去年曾短暂成为中国最有价值的电子商务公司。其Temu应用程序是全球下载量最大的购物应用程序。该公司严密保护其商业秘密，将员工分隔开来，以防止信息泄露。一些员工表示，他们甚至不知道老同事的真实姓名。

一些前拼多多员工，包括基层和中层员工，表示拼多多已对他们采取行动，以施加巨额的竞业限制处罚。

一位前拼多多中层管理人员在2021年离开公司之前签署了一份竞业限制协议。他的下一个创业项目是一家小型企业，在网上销售一种减肥补品，每月收入约2800美元。去年，2023年销售额达到349亿美元的拼多多起诉了他。法院命令他支付100多万美元的赔偿金，因为他与前雇主在同一领域开展竞争。

“在加入拼多多之前，我是一个体面的中产阶层，”这位拼多多前中层表示。“而现在，即使我拿出所有积蓄，甚至都不可能还清我的债务。”

近年来，美国已经不再在劳动合同中使用竞业限制条款。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带头禁止此类条款，理由是担心此类条款可能会扼杀竞争和损害工人。

在中国，趋势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律师表示，虽然中国《劳动合同法》规定，竞业限制仅适用于高级管理人员和其他具有保密义务的人员，但越来越多的科技公司要求基层员工签署竞业限制协议。。

在被拼多多处以竞业限制处罚后，大约20名前员工在中国社交媒体上表达了不满，其中大部分是基层员工。

拼多多表示，它以“有限和负责任的方式”使用竞业限制协议，并严格遵守法律和行业最佳实践。拼多多表示，在截至今年2月的6个月里，因涉嫌违反竞业限制协议而被告上法庭的前员工，在同期离职员工的占比中不到2%。

拼多多在2022年底拥有1.3万名员工，该公司表示，只有一小部分离职员工受到竞业限制协议的约束，该协议是基于他们的工作与公司商业秘密的相关性，而不是资历或工作年限。

从某些方面来看，拼多多在法庭上执行竞业限制协议尤为积极。据天眼查显示，在过去五年中，涉及拼多多主要业务实体与就业相关的国内诉讼有110起。相比之下，涉及阿里巴巴商业实体的国内诉讼有125起。然而，2022年阿里巴巴员工数是拼多多的18倍还多。

在与拼多多相关的诉讼中，15%因竞业限制协议而起；在阿里巴巴，这一比例仅为5%。。竞业限制申诉也在司法系统之外得到处理，即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劳动仲裁。

Temu 的一名员工曾供职于 Temu 的中国姊妹应用拼多多。据他透露，拼多多指派了一名人力资源代表监控每位离职的中级经理的活动和职业发展。该员工表示，拼多多有时会聘请外部机构来追踪前员工去了哪里或创办了什么企业。

一些前员工指出，拼多多把他们的实时位置和社保支付记录作为他们在竞争对手公司任职的证据。拼多多否认使用了这种方法，并表示该公司“没有对现任或前任员工进行任何非法或不道德的监视行为”。

在中国，竞业限制协议的有效期最长为两年，法律要求公司在离职员工不能为竞争对手工作期间向他们支付补偿。

总部位于纽约、专门处理劳资纠纷的中国人权律师黄沙（音）表示，员工常常觉得别无选择，只能签署竞业限制协议，否则就有可能面临失业等后果。

《华尔街日报》看到的两份拼多多竞业限制协议，将30多家科技公司列为拼多多的竞争对手，涵盖持股或拥有其股份的公司。协议称，竞争对手并不局限于所列公司。他们还限制前员工创办与拼多多业务重叠的企业。

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游云亭（音）表示，拼多多认定竞争对手的公司范围“严重影响了员工的职业前景”。

拼多多则表示，随着公司扩张，竞争对手的名单也在不断变化。

员工们表示，公司不鼓励他们在工作中社交，跨部门合作也受到严格控制。当一位 Temu 员工向另一个团队索要产品信息以准备营销活动预算时，她得到了一份所有产品详细信息都被涂抹的电子表格，尽管这两个团队正在同一项目上合作。这名曾就职于阿里巴巴的员工表示，她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程度的保密要求。

中国科技公司的员工经常使用花名，拼多多员工表示，他们被严格制止互相询问真实姓名。他们经常开玩笑说，他们只有在出差时才会知道同事的名字。

一位前拼多多员工说，有一天晚上他与一位同事加班，第二天早上来上班时，他的同事已经被解雇了。他说，他们坐在一起差不多一年，却从未知道彼此的名字。

拼多多表示，使用花名营造了“更开放、更有活力的文化”，有助于打破中国企业文化中的等级制度。拼多多表示，该公司鼓励创新和协作，并致力于营造积极高效的工作环境。拼多多声称，“我们坚决反对任何与此相悖的错误描述。”

拼多多提供了业内相当具有竞争力的薪酬方案，但它也因其繁重的工作而闻名。对标（音）是一家提供中国科技公司员工提交的综合薪酬信息的服务公司。在它提供的一张衡量工作时间的图表上，拼多多排名第一，每周工作65小时。

一名25岁的女性表示，她在拼多多食品杂货部门担任采购员八个月后辞职，因为长时间的工作导致她出现了健康问题。她在网上发布的一份文件显示，一名仲裁员于2023年命令她向拼多多支付约3.6万美元（相当于她在拼多多两年的工资），因为她在9个月的竞业限制期结束前接受了竞争对手的工作。

一名基层员工发布的仲裁文件显示，他在拼多多工作四个月后离职，拼多多认为他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他需要向拼多多支付近5.9万美元的罚款。

这两名员工都向《华尔街日报》证实了自己网上账户的真实性。拼多多拒绝讨论个案。

前文中这位上海中层经理签署了一份竞业限制协议，协议规定，如果他违反协议，他将丧失出售拼多多股票期权所获得的全部收益。他说:“我认为这只是虚张声势，这么大的一家公司不会为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细节。”

2021年离开公司后，他用出售拼多多股票的钱在上海买了一套新公寓，创办了自己的减肥补品公司。在他工作的两年中，拼多多股票大幅上涨。

去年，在他离职大约两年后，拼多多起诉他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法院冻结了他的资产，这意味着他无法出售以前购买的公寓。此后，随着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低迷，这套公寓的价值已经缩水。

2023 年底，一名法官做出了对他不利的判决，让他缴纳竞业限制罚款，金额是他从出售 PDD 股票中获得的所有收益，超过 100 万美元。他已提出上诉。

他说，在过去的一年里，他患上了抑郁症，甚至想过自杀。他仍然没有勇气告诉女儿她可能无法继续在国际学校上学或出国上大学。

目前尚不清楚法院将于何时对上诉作出裁决。

《华尔街日报》报道链接：

https://www.wsj.com/world/china/chinese-e-commerce-giant-squeezes-workers-with-noncompete-agreements-809e803c?mod=china_news_article_pos1